《春日五(wu)首(shou)》是(shi)(shi)北(bei)宋詩人秦觀創作的一組七言(yan)絕句。這是(shi)(shi)一組春日景(jing)物詩,第(di)一首(shou)寫(xie)(xie)作者的心情(qing)之愉悅;第(di)二首(shou)寫(xie)(xie)一夜春雨后的迷人景(jing)色;第(di)三(san)首(shou)寫(xie)(xie)作者的懶散閑適(shi)情(qing)態宛(wan)然可見;第(di)四首(shou)寫(xie)(xie)清明(ming)(ming)時節(jie)的家居生(sheng)活;第(di)五(wu)首(shou)是(shi)(shi)自(zi)喻自(zi)慰之語(yu),言(yan)自(zi)己踏(ta)實工(gong)作,有所成就。這組詩筆調(diao)輕松,極富(fu)情(qing)致,語(yu)言(yan)明(ming)(ming)麗流暢,寫(xie)(xie)景(jing)如畫,摹物工(gong)細,風格(ge)柔婉,逸趣橫(heng)生(sheng)。
春日五首
其一
幅巾1投曉入西園2,春動林塘物物鮮(xian)。
卻(que)憩小庭才日出,海棠花(hua)發麝(she)香3眠。
其二
一夕(xi)輕雷落萬絲4,霽光(guang)5浮瓦(wa)6碧(bi)參差(cha)7。
有情芍藥8含春淚(lei)9,無力薔薇臥曉枝(zhi)。
其三
夾衣(yi)新著倦琴書,散策(ce)10池塘返照初。
翠碧11黃鸝(li)相(xiang)續去(qu),荇絲12深處見游魚。
其四
春禽葉(xie)底(di)引(yin)圓吭13,臨(lin)罷黃庭14日正長。
滿院柳花15寒食16后,旋鉆新火17爇18爐香。
其五
金屋舊題19煩乙子(zi)20,蜜脾21新采賴蜂臣22。
蜻蜓蛺蝶無情思,隨(sui)例(li)顛(dian)忙過一春(chun)。
1.幅巾:古代男子用絹一幅束頭(tou)發,一種表示儒雅的(de)裝(zhuang)束,不著冠(guan)。
2.西園:指汴京順天門外(wai)的金明池,亦稱(cheng)西池。
3.麝(shè)香:指麝,亦(yi)稱“香獐(zhang)”,其分泌(mi)的麝香可作藥用,可作香料。
4.萬絲:雨(yu)絲。絲,喻雨(yu)。
5.霽(jì)光:雨天之后(hou)明媚的陽光。霽,雨后(hou)放晴。
6.浮瓦(wa):晴光照在瓦(wa)上。
7.參差(cha):指(zhi)瓦片的層疊(die)。
8.芍(shao)藥:一種(zhong)草本植物,這里指芍(shao)藥花(hua)。
9.春淚:指雨后芍(shao)藥上的水珠。
10.散(san)策:策杖散(san)步。
11.翠(cui)碧:鳥名,其羽(yu)毛是翠(cui)碧色。
12.荇絲:即荇菜,一(yi)種多年生水草。
13.引匱吭:形容鳴聲圓潤。
14.黃庭:道經名。此指(zhi)《黃庭經法帖》。
15.柳花:柳絮。
16.寒食:節令名,清明前(qian)一(yi)天(一(yi)說清明前(qian)兩天),古時是日禁火(huo)寒食。
17.鉆新火:鉆木取火。此指清(qing)明節取新火。
18.爇(ruò):點燃。
19.金屋(wu)舊題:指(zhi)皇(huang)宮藏書中的(de)舊籍。
20.乙(yi)子(zi):圖書分類名稱。《舊(jiu)唐書·經籍志》“四部者,甲(jia)(jia)乙(yi)丙(bing)丁之次也。甲(jia)(jia)部為經,乙(yi)部為史,丙(bing)部為子(zi),丁部為集。”
21.蜜(mi)脾(pi)(pí):蜜(mi)蜂營造連片巢(chao)房,釀蜜(mi)其中,其形如脾(pi),因稱蜜(mi)脾(pi)。
22.蜂臣:與蜂皇(huang)相(xiang)對,指(zhi)采蜜的工蜂。
其一
早晨打扮得很瀟灑來到西園賞春,在(zai)春風的拂動(dong)下,林木(mu)池水,處處都(dou)顯(xian)得生機勃(bo)(bo)勃(bo)(bo)。
走(zou)累(lei)了,退到小庭上(shang)休息一會(hui)兒,這時才剛(gang)剛(gang)日出,只見海棠花(hua)盛開,麝獸還在那里打瞌睡。
其二
綿(mian)綿(mian)春雨(yu),伴著輕微的(de)雷聲,飄灑了一夜(ye),一輪紅日升起在(zai)東(dong)方,投射在(zai)房頂層層琉(liu)璃瓦上蒼翠欲滴(di)。
小園里芍藥(yao)花(hua)含情脈脈,花(hua)瓣上飽噙著(zhu)隔夜的雨珠兒,薔薇花(hua)伸(shen)出了嫩(nen)枝,是那么地嬌(jiao)慵無力(li)。
其三
穿(chuan)著新做(zuo)成的(de)夾(jia)衣(yi),在春日(ri)有(you)些(xie)困倦(juan),懶得再彈琴看書,因春困而策杖散步在池塘周圍,這時太陽(yang)才剛(gang)剛(gang)照到池面(mian)上,反(fan)射著光芒。
自己(ji)(ji)在池(chi)水周(zhou)圍散(san)步,翠碧鳥和黃鸝受驚(jing)而起,相繼飛去,自己(ji)(ji)只(zhi)得低頭(tou)觀賞在薦絲深處(chu)穿來穿去的游魚。
其四
在屋內聽到傳(chuan)來的(de)鳥鳴(ming)聲,圓亮有力(li),臨(lin)摹(mo)完王羲之(zhi)的(de)黃庭法帖,正是(shi)太陽當(dang)空,還是(shi)走(zou)出戶外散步去。
此時正是(shi)寒食節后,滿院柳(liu)絮飛(fei)揚,家人忙著鉆木(mu)取火,點燃火爐,院子里飄(piao)蕩著木(mu)火的香(xiang)氣。
其五
每(mei)天校對黃本書籍(ji),令(ling)人有些厭煩,自己(ji)正(zheng)如工蜂一樣,每(mei)天在書房里辛勤校對。
細細想(xiang)來(lai),蜻蜓和蝴(hu)蝶(die)與工(gong)蜂比起來(lai),該是沒有(you)什么意思了,它們也跟著(zhu)顛忙了一(yi)(yi)生,結果一(yi)(yi)事無成,不像工(gong)蜂那樣留給人們甜蜜。
這五(wu)首(shou)(shou)詩(shi)為(wei)(wei)一(yi)完整的組詩(shi),是(shi)秦(qin)觀于元祐年間(1086~1094年)在京師供職秘書(shu)省校對黃本書(shu)籍(ji)時所作。這組詩(shi)也并非同(tong)作于一(yi)朝(chao)或一(yi)夕(xi),而是(shi)隨(sui)時有感而發,信(xin)口吟(yin)出(chu),隨(sui)手拈來,同(tong)為(wei)(wei)春時所寫,故(gu)曰“春日五(wu)首(shou)(shou)”。
秦(qin)觀(1049~1100年),字少游(you),一(yi)字太虛,號淮(huai)海居士(shi)。揚州高(gao)郵(you)(今江蘇(su)高(gao)郵(you)縣)人。北宋詞人,與黃(huang)庭堅(jian)、張耒、晁補(bu)之合稱“蘇(su)門四(si)(si)(si)學(xue)士(shi)”。元豐八(ba)年(1085年)進士(shi),初為定海主簿、蔡(cai)州教授,元祐(you)(1086~1094年)初蘇(su)軾(shi)薦為秘書(shu)省正(zheng)字,兼國史(shi)院編(bian)修官。哲宗時“新黨”執政,被貶為監處(chu)州酒(jiu)稅,徏郴州,編(bian)管橫州,又(you)徙雷州,至藤州而卒。其(qi)散文長于議論。生平詳見《宋史(shi)》卷四(si)(si)(si)四(si)(si)(si)四(si)(si)(si)。有(you)《淮(huai)海集》。
詩中描寫的春色春景,表現了作者一時一地的情(qing)思,或(huo)有所聞,或(huo)有所見(jian),或(huo)有所喻(yu),都寫得工麗(li)奇巧,悅人耳目(mu)。
第一(yi)首寫詩人曉游西園的情景,詩人幅巾便裝,瀟(xiao)灑出游,處(chu)處(chu)春動,物物鮮麗,而詩人的心情也格外閑(xian)逸、輕快。
第二(er)首詩是歷代詩評家爭議(yi)最多(duo)的(de)一(yi)(yi)首詩,寫雨(yu)(yu)后(hou)春(chun)景。雨(yu)(yu)后(hou)庭(ting)院,晨霧(wu)薄籠(long),碧(bi)瓦(wa)晶瑩,春(chun)光(guang)明(ming)媚;芍藥帶雨(yu)(yu)含淚(lei),脈(mo)脈(mo)含情(qing),薔薇(wei)(wei)(wei)靜(jing)臥枝蔓,嬌艷(yan)嫵媚。這里有(you)近景有(you)遠景,有(you)動有(you)靜(jing),有(you)情(qing)有(you)姿,隨意點染,參(can)差錯落。全詩運思綿(mian)密,描(miao)摹傳神,自(zi)具一(yi)(yi)種清(qing)新、婉麗的(de)韻味(wei),十(shi)分惹人(ren)喜愛(ai)。詩人(ren)捕捉到春(chun)雨(yu)(yu)“萬(wan)絲(si)”的(de)特征,把(ba)鏡頭的(de)焦點對準了庭(ting)院一(yi)(yi)角,攝(she)(she)下了一(yi)(yi)幅(fu)雷(lei)雨(yu)(yu)后(hou)晴春(chun)曉日的(de)精巧畫面。通過對偶形式,擬(ni)人(ren)手法(fa),襯托庭(ting)院的(de)華麗,描(miao)繪了芍藥和薔薇(wei)(wei)(wei)百媚千嬌的(de)情(qing)態。芍藥亭亭玉立、薔薇(wei)(wei)(wei)攀枝蔓延(yan),故各有(you)“含春(chun)淚(lei)”之態、“無力(li)臥”之狀(zhuang)。因其體(ti)物(wu)入微,情(qing)致蘊藉,通篇自(zi)具一(yi)(yi)種清(qing)新婉麗的(de)韻味(wei),展示了詩人(ren)對自(zi)然界景物(wu)、現象敏(min)銳的(de)觀察力(li)、感受力(li)和攝(she)(she)取力(li)、表現力(li)。在(zai)意境上以(yi)“春(chun)愁(chou)”統攝(she)(she)全篇,雖不露一(yi)(yi)“愁(chou)”字,但(dan)可(ke)從芍藥、薔薇(wei)(wei)(wei)的(de)情(qing)態中領悟,又曲折(zhe)體(ti)現了詩人(ren)由于宦途艱險(xian)而形成的(de)多(duo)愁(chou)善感的(de)性格(ge)。
“好(hao)雨知時節”,在一夕(xi)隱隱春(chun)雷的召喚下,它“隨風潛入夜(ye)”,它“潤物(wu)細無聲”。雷是(shi)“輕(qing)”的,雨如“絲(si)”般,春(chun)雨的特(te)色詩(shi)人(ren)只用兩(liang)個字就揭示(shi)出(chu)來了。那碧(bi)綠的琉璃瓦(wa),被一夜(ye)春(chun)雨洗得干干凈凈,晶瑩剔透,猶(you)如翡翠(cui),瓦(wa)上還(huan)沾(zhan)有(you)水珠,在晨(chen)曦(xi)的輝(hui)映下,浮(fu)光(guang)閃閃,鮮艷奪(duo)目,令人(ren)心曠(kuang)神怡——這是(shi)第二句所寫的美。
最(zui)妙的(de)是后兩句,詩人(ren)采用以美(mei)人(ren)喻花的(de)手法,又加上對仗,確實(shi)是美(mei)不勝收(shou)。李(li)白筆下“一(yi)枝(zhi)紅艷露凝香(xiang)”,白居易筆下剛出浴的(de)“侍兒扶起嬌(jiao)無力”的(de)楊(yang)妃,和第三(san)句有著(zhu)驚人(ren)的(de)相(xiang)似之(zhi)處。雨(yu)后的(de)牡(mu)丹,猶如多(duo)情的(de)少女,淚光閃閃,含情脈脈。最(zui)后一(yi)句令人(ren)想(xiang)起《紅樓夢·史湘云醉眠芍(shao)藥銦(yin)》那段(duan)描寫:湘云“業經香(xiang)夢沈酣,四面芍(shao)藥花飛了一(yi)身(shen)(shen),滿頭臉衣襟上皆(jie)是紅香(xiang)散亂(luan)。”這醉臥中渾身(shen)(shen)灑滿落花的(de)史湘云,情思綿綿,百媚千嬌(jiao),多(duo)像“無力薔(qiang)薇臥曉枝(zhi)”。
第三首寫詩人(ren)讀書之余策杖(zhang)散步所見林(lin)池春景,鳥聲悅(yue)耳(er),游魚自樂(le),詩人(ren)原本倦(juan)怠的心情也煥然(ran)一新。
第四首寫(xie)京城寒(han)食節(jie)后的(de)市井風情,一掃(sao)暮(mu)春時節(jie)的(de)凄(qi)涼與(yu)傷感,既抒寫(xie)了詩人閑雅自(zi)適的(de)生活(huo)情趣,也(ye)表現(xian)了平(ping)常而世(shi)俗的(de)京都(dou)生活(huo)。
第五(wu)首作者以工(gong)蜂自(zi)(zi)喻(yu),言(yan)蜜蜂釀蜜的(de)巢房依賴于辛勤(qin)勞作的(de)工(gong)蜂,自(zi)(zi)已正如這(zhe)工(gong)蜂一樣。這(zhe)里作者自(zi)(zi)喻(yu)自(zi)(zi)慰,言(yan)自(zi)(zi)己踏實(shi)工(gong)作,有所成就。
至于(yu)藝術表現,前四首(shou)詩(shi)大體上(shang)語言都(dou)比較(jiao)(jiao)明麗流暢,寫景(jing)如(ru)畫,摹物工細,而(er)情思含(han)蘊,風格柔婉(wan)。宋魏慶之《詩(shi)人玉屑》卷(juan)一(yi)八引《雪(xue)浪齋日(ri)記》云:“少游詩(shi)甚(shen)麗,如(ru)……‘海棠花發麝(she)香眠’……之句(ju)是(shi)(shi)也。”這(zhe)里說秦觀(guan)“詩(shi)甚(shen)麗”,舉的(de)(de)(de)就(jiu)是(shi)(shi)第一(yi)首(shou)中的(de)(de)(de)末句(ju),這(zhe)句(ju)詩(shi)語言較(jiao)(jiao)為濃麗,充滿香艷(yan)的(de)(de)(de)色澤(ze),一(yi)定程度地沖淡了整首(shou)詩(shi)清麗的(de)(de)(de)意境。在(zai)這(zhe)幾首(shou)詩(shi)中,藝術成就(jiu)最高、最具有代表性、也是(shi)(shi)曾經(jing)引起(qi)爭議的(de)(de)(de)還是(shi)(shi)第二首(shou)。
山東社會科學院《東岳(yue)論(lun)叢》雜志(zhi)主編賈(jia)炳棣《唐宋詩(shi)詞三十(shi)家·李清照秦觀詩(shi)詞精選》:這是一組(zu)春日景物詩(shi),筆調(diao)輕(qing)松(song),極富情(qing)致,逸趣橫(heng)生。
深圳大學文學院教授劉尊明《秦觀集(ji)》:這里選錄的(de)(de)是(shi)前四首(shou)。這四首(shou)之(zhi)間(jian)內容上并無(wu)必然的(de)(de)邏輯聯系和(he)層次(ci)關系,大抵一首(shou)寫(xie)一時或一地(di)的(de)(de)風景(jing)與情(qing)思,聯綴起來,則組成了(le)一幅風景(jing)清雅、情(qing)趣盎然的(de)(de)京師春意畫卷。
其二
金·元好問(wen)《論詩(shi)絕句》:“有情芍藥含春淚(lei),無力薔薇臥晚枝。拈出退(tui)之《山石》句,始(shi)知渠是女(nv)郎(lang)詩(shi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