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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容介紹

作品原文

蝶戀花①

閱②盡天涯離別苦(ku)， 不(bu)道③歸來(lai)，零(ling)落花如許④。花底相(xiang)看(kan)無一語， 綠(lv)窗⑤春與(yu)天俱暮⑥。

待把相思燈下訴， 一縷新歡⑦，舊恨⑧千千縷。最(zui)是(shi)人(ren)間留不住， 朱顏⑨辭鏡(jing)花辭樹⑩。

注釋譯文

詞句注釋

①蝶(die)戀花(hua)：詞牌名，又名“鳳棲梧(wu)”“鵲踏枝”等。雙調，六十(shi)字，上下(xia)片各(ge)四仄韻。

②閱：經歷。

③不道：不料。

④如許：像這樣。

⑤綠窗(chuang)(chuang)：綠色的紗窗(chuang)(chuang)，指女(nv)子居所。韋莊《菩(pu)薩蠻》：“勸我早歸家(jia)，綠窗(chuang)(chuang)人(ren)似(si)花。”

⑥暮：也有書籍上(shang)寫(xie)作“莫”，傍晚(wan)的意思。

⑦新歡(huan)：久別重(zhong)逢的喜悅。

⑧舊恨：長期(qi)以來(lai)的相思之苦。

⑨朱顏(yan)：青(qing)春年少的容(rong)顏(yan)。李煜《虞美人(ren)》：“雕(diao)欄(lan)玉砌應(ying)猶在，只是朱顏(yan)改。“

⑩辭樹：離開樹木。

白話譯文

我早已歷盡天涯離別的(de)痛苦，想(xiang)不到歸(gui)來時(shi)，卻(que)看到百花如此(ci)零落的(de)情景。我跟她(ta)，在花底黯然相(xiang)看，都(dou)無一語。綠窗下的(de)芳春，也與天時(shi)同樣地遲暮了。

本(ben)來準備(bei)在(zai)夜(ye)闌燈下，細訴別后的(de)相思。可是(shi)，一(yi)點(dian)點(dian)新的(de)歡娛(yu)，又勾起了無(wu)窮(qiong)的(de)舊(jiu)恨。在(zai)人世間最留(liu)不(bu)住的(de)是(shi)，那在(zai)鏡中(zhong)一(yi)去不(bu)復返(fan)的(de)青春和離樹飄零的(de)落花。

背景介紹

詞人光(guang)緒二十(shi)二年(nian)(nian)(nian)（1896年(nian)(nian)(nian)）與莫(mo)(mo)氏結婚，兩年(nian)(nian)(nian)后(hou)告別妻(qi)子，先后(hou)漂泊(bo)于(yu)上海(hai)、日本、南通、蘇州，結婚十(shi)年(nian)(nian)(nian)間(jian)，與莫(mo)(mo)氏聚少離多。光(guang)緒三十(shi)一(yi)(yi)年(nian)(nian)(nian)（1905年(nian)(nian)(nian)）春天，長期奔走在外(wai)的(de)(de)詞人回到(dao)家(jia)鄉海(hai)寧。才驚(jing)覺久(jiu)未見面的(de)(de)妻(qi)子莫(mo)(mo)氏已經(jing)容顏(yan)憔悴，那模樣與他記憶中的(de)(de)天差地別。莫(mo)(mo)氏的(de)(de)蒼老，一(yi)(yi)方(fang)面與時(shi)光(guang)蹉跎(tuo)有(you)關，另一(yi)(yi)方(fang)面也因她體(ti)弱多病，又操勞家(jia)事(shi)有(you)關。看著容顏(yan)老去的(de)(de)妻(qi)子，敏感多情的(de)(de)王國維心(xin)中十(shi)分凄楚。這首詞，或許就(jiu)是此時(shi)而作。

作者介紹

王國(guo)維（1877—1927），初名國(guo)禎，字靜安，又字伯隅，號觀(guan)堂，又號永觀(guan)，浙江海寧人。近現代史(shi)上在文(wen)(wen)學(xue)、美學(xue)、史(shi)學(xue)、哲學(xue)、古文(wen)(wen)字學(xue)、考(kao)古學(xue)等各方面(mian)成就卓著的學(xue)術巨子(zi)。光緒二十七年(nian)（1901）曾赴(fu)日本學(xue)物理，因病回國(guo)后，開始研(yan)究康德、叔(shu)本華等哲學(xue)，并致力于(yu)文(wen)(wen)學(xue)，又研(yan)究甲(jia)骨(gu)、金文(wen)(wen)及漢簡。后在清華大學(xue)任教。中(zhong)華民(min)國(guo)十六年(nian)（1927年(nian)）投昆明(ming)湖而(er)死。其(qi)詞集(ji)名《苕華詞》，又名《人間詞》。

鑒賞評價

文學賞析

“閱盡天涯離別苦(ku)”，開篇(pian)即直陳久別給人(ren)帶(dai)來的苦(ku)楚。離別誠然是(shi)痛苦(ku)的，在詞(ci)人(ren)眼里，連相逢也是(shi)苦(ku)楚的，時間無情，蕩去(qu)了容顏，一(yi)分重逢之歡難抵(di)十(shi)分久別之苦(ku)。莎士比亞《十(shi)四行詩(shi)》說“一(yi)切少(shao)(shao)男少(shao)(shao)女皆將(jiang)如掃煙筒者同歸于(yu)灰(hui)燼”，這正是(shi)王國維“最是(shi)人(ren)間留不住(zhu)，朱顏辭鏡花辭樹”之深意。

上片“閱盡”三句(ju)寫(xie)天涯離(li)(li)別(bie)之苦，不(bu)抵時光流逝(shi)之悲(bei)。加倍寫(xie)來(lai)(lai)(lai)，意尤(you)深(shen)厚(hou)。“花(hua)(hua)(hua)底”二(er)句(ju)中“無一(yi)(yi)語”，益覺悲(bei)涼。春暮，日暮，象征著情人(ren)們年(nian)華遲暮。作(zuo)者以花(hua)(hua)(hua)喻人(ren)。“零(ling)落花(hua)(hua)(hua)如(ru)(ru)許”的(de)“花(hua)(hua)(hua)”字(zi)，當即暗喻妻(qi)子。“零(ling)落”的(de)是(shi)她(ta)的(de)青(qing)春，她(ta)的(de)美麗。這(zhe)些年(nian)來(lai)(lai)(lai)，詞人(ren)忍受(shou)了多(duo)少離(li)(li)別(bie)的(de)煎熬，如(ru)(ru)今興沖沖歸來(lai)(lai)(lai)，不(bu)意卻是(shi)如(ru)(ru)此境況，愧、悔、愛(ai)、憐齊集心(xin)頭，真是(shi)離(li)(li)別(bie)苦，相(xiang)見更苦。最妙的(de)是(shi)“花(hua)(hua)(hua)底相(xiang)看無一(yi)(yi)語”之句(ju)。這(zhe)里的(de)“花(hua)(hua)(hua)”無疑(yi)指庭院中的(de)花(hua)(hua)(hua)樹(shu)，花(hua)(hua)(hua)底看“花(hua)(hua)(hua)”，花(hua)(hua)(hua)面交映(ying)，真是(shi)渾然(ran)一(yi)(yi)體。大自然(ran)的(de)“花(hua)(hua)(hua)”與人(ren)間(jian)的(de)“花(hua)(hua)(hua)”一(yi)(yi)樣(yang)，在(zai)這(zhe)暮春時節，都開(kai)始(shi)走向“零(ling)落”。這(zhe)其實(shi)是(shi)在(zai)暗喻零(ling)落的(de)是(shi)他(ta)們的(de)青(qing)春。

下(xia)(xia)片(pian)“待把”三句(ju)(ju)更著力寫遲暮的(de)(de)(de)悲感。當日(ri)的(de)(de)(de)別離，辜(gu)負了大好芳春，這千絲(si)萬縷的(de)(de)(de)怨恨是無法消(xiao)除的(de)(de)(de)。“最(zui)是”二句(ju)(ju)中“辭(ci)鏡”二字新(xin)(xin)，有點鐵(tie)成(cheng)金之妙。兩“辭(ci)”字重用亦佳。在詞的(de)(de)(de)下(xia)(xia)片(pian)作(zuo)者把時(shi)間推向(xiang)了夜晚(wan)，把地點推向(xiang)了閨(gui)房，“花底”變成(cheng)“燈下(xia)(xia)”。夫妻款(kuan)款(kuan)細語，互(hu)相訴(su)說著多年(nian)來的(de)(de)(de)別情。這短暫(zan)的(de)(de)(de)良宵，短暫(zan)的(de)(de)(de)歡會，能(neng)抵消(xiao)那(nei)么(me)多的(de)(de)(de)相思之苦嗎(ma)？縱(zong)使無窮的(de)(de)(de)“舊恨”從此都(dou)煙(yan)消(xiao)云(yun)散，都(dou)能(neng)夠化作(zuo)“新(xin)(xin)歡”，但令(ling)人十(shi)分(fen)無可奈何的(de)(de)(de)是，青春已(yi)經逝去(qu)，朱顏已(yi)經暗淡(dan)，正如窗(chuang)外的(de)(de)(de)一樹花影，也正在悄(qiao)悄(qiao)地凋零。“最(zui)是人間留(liu)不住(zhu)”一句(ju)(ju)，寫得(de)十(shi)分(fen)慘痛。莫氏于兩年(nian)后病逝，果真(zhen)沒有“留(liu)住(zhu)”，這一句(ju)(ju)竟(jing)成(cheng)為(wei)不幸而言(yan)中的(de)(de)(de)惡讖。

這首詞一改前人寫重逢(feng)之喜，而抒重逢(feng)之苦，富有濃厚(hou)的悲劇(ju)色彩(cai)。通(tong)篇寫花即寫人，上下片(pian)(pian)都(dou)有透(tou)過一層(ceng)的轉筆(bi)。但上片(pian)(pian)明用“不道”字面(mian)，下片(pian)(pian)卻是暗轉，匠心獨(du)運，甚是高(gao)妙。

名家點評

近代詩評(ping)家陳邦炎(yan)《論靜(jing)安(an)(an)詞》：離別是(shi)(shi)一(yi)個(ge)悲(bei)劇(ju)，歸來還是(shi)(shi)一(yi)個(ge)悲(bei)劇(ju)。靜(jing)安(an)(an)詞的(de)悲(bei)劇(ju)色(se)彩之特(te)別濃厚，正表現在這些地方。他(ta)筆下的(de)人間悲(bei)劇(ju)，不是(shi)(shi)一(yi)時、一(yi)地的(de)，不是(shi)(shi)單一(yi)、孤立的(de)，而是(shi)(shi)延綿相續、重重疊疊的(de)。在靜(jing)安(an)(an)眼(yan)中，人生的(de)苦海，從時、空兩方面看都是(shi)(shi)無邊無際、沒有盡(jin)頭(tou)的(de)。

香港(gang)中文大學(xue)哲學(xue)博(bo)士(shi)朱歧祥《選(xuan)評(ping)七》：此(ci)言(yan)人(ren)(ren)生最不可掌握的生命。人(ren)(ren)間(jian)的分離(li)，無論(lun)是生命的自然終結，抑或是客觀環境的阻礙(ai)，都構成永恒的苦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