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美(mei)人兮,擥(lan)涕(ti)而(er)竚眙(yi)。
媒(mei)絕而路阻兮,言不可結而詒。
蹇(jian)蹇(jian)之(zhi)煩冤兮,陷滯而(er)不發。
申旦以舒(shu)中(zhong)情兮,志(zhi)沈菀而(er)莫達。
愿(yuan)寄言于浮云(yun)兮(xi),遇豐(feng)隆而(er)不(bu)將(jiang);
因(yin)歸鳥(niao)而致(zhi)辭兮(xi),羌迅高而難當。
高辛之靈盛兮,遭玄鳥(niao)而致詒。
欲變(bian)節以(yi)從俗兮,媿(kui)易初而(er)屈(qu)志。
獨歷年而(er)離愍兮,羌馮心猶未(wei)化。
寧隱閔而壽考兮,何變易之可(ke)為!
知(zhi)前轍之不遂兮,未改(gai)此度(du)。
車既覆而馬顛兮,蹇獨懷此異路。
勒騏驥而更駕兮,造(zao)父為我操(cao)之。
遷逡次(ci)而勿(wu)驅兮(xi),聊假日(ri)以須時。
指嶓(bo)冢(zhong)之西隈兮,與曛黃以為期。
開(kai)春發(fa)歲兮,白日出(chu)之(zhi)悠(you)悠(you)。
吾(wu)將蕩志(zhi)而愉樂兮,遵江(jiang)夏(xia)以娛憂。
擥大薄之(zhi)芳茝兮,搴長洲之(zhi)宿莽。
惜吾不及古人(ren)兮,吾誰(shui)與(yu)玩此芳草(cao)?
解扁薄與(yu)雜菜(cai)兮,備以為(wei)交佩。
佩繽紛以繚轉(zhuan)兮,遂萎(wei)絕而離異。
吾且儃佪以娛憂兮,觀南人之(zhi)變(bian)態。
竊快在(zai)中心兮,揚厥(jue)馮而不竢。
芳與(yu)澤其(qi)雜糅(rou)兮(xi),羌芳華(hua)自(zi)中出。
紛郁郁其遠承兮,滿內而外揚。
情與(yu)質信(xin)可(ke)保兮,羌居(ju)蔽(bi)而聞(wen)章。
令薜荔以為理(li)兮,憚舉趾而緣木(mu)。
因芙蓉而為媒兮,憚(dan)褰裳而濡足(zu)。
登高吾(wu)不說兮,入下(xia)吾(wu)不能。
固朕(zhen)形之不服(fu)兮,然容與(yu)而狐疑。
廣遂前畫兮,未改此度也。
命則處(chu)幽吾將罷兮(xi),愿(yuan)及白日之未暮也。
獨煢(qiong)煢(qiong)而南(nan)行兮,思彭(peng)咸之故也。
九章:《楚(chu)辭》篇名,是屈原所(suo)作的九篇散詩的合集。美人(ren):這(zhe)是一(yi)種托喻(yu),指(zhi)楚(chu)懷王。一(yi)說指(zhi)楚(chu)頃襄(xiang)王。
兮(xi)(xī):助(zhu)詞,相當于現代的(de)“啊”或“呀(ya)”。
擥(lǎn)涕:揩干涕淚。擥,同(tong)“攬”,收。竚(zhu)(zhù)眙(chì):久(jiu)立呆望。竚(zhu),同(tong)“佇”,長久(jiu)站立。眙,瞪眼直視。
媒(mei):使雙(shuang)方(fang)發生(sheng)關(guan)系的人或事(shi)物。絕:斷(duan)絕。
結(jie)(jie):緘。詒(yi)(yi)(yí):通(tong)“貽”,贈予(yu)。結(jie)(jie)而(er)詒(yi)(yi):封寄(ji)。言(yan)不(bu)可(ke)結(jie)(jie)而(er)詒(yi)(yi):意謂(wei)無法結(jie)(jie)言(yan)以相贈。
蹇(jiǎn)蹇:同“謇(jiǎn)謇”,忠貞之言。一說忠言直諫。
陷(xian)滯:義同郁結。一(yi)說(shuo)陷(xian)沒沉積(ji)。發:抒(shu)發。一(yi)說(shuo)發軔。不發:不能發車前進。
申(shen):重(zhong)復,一(yi)再(zai)表明(ming)。申(shen)旦:猶言申(shen)明(ming)。一(yi)說(shuo)天天。舒(shu):舒(shu)展、訴說(shuo)。中情(qing):內心的感情(qing)。
沈(shen)(chén)菀(yùn):沉悶(men)而郁(yu)結。沈(shen),同“沉”。菀,同“蘊”,郁(yu)結,積滯。達:通達。
寄言:猶寄語(yu),帶信,傳話。
豐隆(long):雨神(shen)。一說(shuo)云(yun)神(shen)。將:拿起(qi)。一說(shuo)幫助。不將:不肯(ken)送來。
因:憑(ping)借。歸鳥:指(zhi)鴻雁。致辭:指(zhi)用文字或語言向(xiang)人表達思想(xiang)感情(qing)。
羌(qiāng):句首語(yu)氣(qi)詞。迅高(gao):指鳥飛高(gao)且快。一(yi)說鳥飛得又(you)快又(you)高(gao)。迅:一(yi)作“宿(su)”,指鳥巢(chao)。宿(su)高(gao):宿(su)高(gao)枝(zhi)。當:值。一(yi)說遇。
高(gao)辛(xin):即帝(di)嚳(kù)。帝(di)嚳初(chu)受封于辛(xin),后即帝(di)位,號高(gao)辛(xin)氏。靈(ling)盛(sheng)(shèng):猶言神靈(ling)。盛(sheng),一作“晟(shèng)”。
玄鳥(niao):即鳳(feng)凰。一說(shuo)(shuo)燕子。致:贈(zeng)。詒:通“貽”,指(zhi)聘禮。一說(shuo)(shuo)贈(zeng)送,此(ci)作名詞(ci)用,指(zhi)送的蛋。另一種說(shuo)(shuo)法同“紿(dài)”,欺也。玄鳥(niao)致詒:指(zhi)帝嚳(ku)娶簡(jian)狄(di)的故事。這里是以求(qiu)女喻(yu)思君。
變節:喪失(shi)氣節。
媿(kuì):同“愧”。易初(chu):改變(bian)(bian)本心,改變(bian)(bian)初(chu)衷(zhong)。屈(qu)志:委屈(qu)意志。
年:指時間。歷(li)年:猶言經歷(li)了(le)很長的時間。離愍(mǐn):謂遭(zao)遇禍患(huan)。離,遭(zao)受(shou)。
馮(píng)心:憤懣(men)的心情。馮,同(tong)“憑”。未化(hua):未消失。
寧(nìng):寧肯。隱(yin)閔(mǐn):隱(yin)忍著憂憫(min)。隱(yin),隱(yin)忍。閔,通(tong)“憫(min)”,痛苦(ku)。壽考:猶言老死(si)(si)。一說(shuo)年壽很高。此句意謂寧可隱(yin)忍憂憫(min)以至老死(si)(si)。
為:句末語氣助詞。
轍:車輪所輾的轍印,此處(chu)指道路(lu)。遂:猶言順(shun)利。
度(du):原則,法度(du),規范。
車覆馬顛:喻指戰(zhan)爭的失敗。
蹇(jian):猶羌、乃(nai),句首發語詞。異(yi)路(lu):另外的一條道路(lu)。
勒(le):扣(kou)勒(le)住。騏(qí)驥(jì):駿馬,良(liang)馬。更駕(jia):重新駕(jia)起(qi)車子。
造父:周穆王(wang)時人,以善于駕(jia)車聞名。操:抓(zhua)著(zhu)馬的轡(pèi)頭(tou)。
遷:猶言(yan)前進。逡(qun)(qūn)次:義(yi)同(tong)逡(qun)巡,指(zhi)緩行。勿驅(qu):不要快(kuai)跑。
假(jia)(jiǎ)日(ri)(ri):猶言費(fei)些日(ri)(ri)子。須時:等待時機。
嶓(bō)冢:山名(ming)(ming),在秦西(xi),又名(ming)(ming)兌山,是秦國最初的封地。隈(wēi):山邊。
與:數也。曛(xūn)黃(huang)(huang):即黃(huang)(huang)昏(hun)。曛,落日的(de)余光,一作“纁(xun)(xūn)”。
開:開始。發(fa):發(fa)端。
悠(you)悠(you):舒緩、悠(you)長的樣子。
蕩志:放懷,散蕩心情。
江(jiang):長江(jiang)。夏:夏水,也就是(shi)漢(han)水從石首到漢(han)陽一段(duan)的別名(ming)。遵江(jiang)夏:是(shi)說沿著這兩條水東行(xing)。
擥(lan):同“攬”,采摘(zhai)。薄(bo):草(cao)(cao)木交錯(cuo)。芳茝(chǎi):香芷,一種香草(cao)(cao)。
搴(qian)(qiān):拔取。宿(su)莽(mang):冬(dong)生不死(si)的草。攬芳茝、搴(qian)宿(su)莽(mang):是(shi)說準備(bei)為國家自效(xiao)其才能。
惜:是痛惜自己身不逢時的意思。不及古人(ren):意謂不及見故人(ren)。
玩此(ci)芳草:猶(you)言賞(shang)此(ci)芳草。
解:采(cai)摘。扁(biān):扁蓄,亦名扁竹,短莖白花的野生植物。扁薄:指成叢的扁蓄。雜菜:惡(e)菜。
備(bei)(bei):備(bei)(bei)置,備(bei)(bei)辦的意思。交(jiao)佩:左(zuo)右(you)佩帶。
繽紛:指惡草(cao)很多。繚轉:言其互(hu)相(xiang)纏繞。
萎(wei)絕:指芳(fang)草的(de)枯萎(wei)絕滅。離異:言其不為(wei)人所佩用。
儃(chán)佪(huái):猶低回。一說徘(pai)徊。
南人:就是“南夷”,指(zhi)楚國的(de)統治集團(tuan)。變態:一種出乎情理(li)以外(wai)的(de)不正常態度。
竊快:指隱(yin)藏而不(bu)敢公開(kai)的歡快。竊,私也。
揚(yang):捐棄。厥(jue)馮(feng)(píng):憤懣之心。馮(feng),同“憑(ping)”。竢(sì):同“俟”,等待。
澤:污穢。其(qi):語(yu)氣(qi)助詞。
芳華(hua):芬芳的花朵。
郁(yu)郁(yu):指香氣(qi)濃郁(yu)。蒸:蒸騰,散發(fa)。承:奉也(ye)。
滿內:內里充(chong)實。外揚:向外發散。
情:指表現出來(lai)的(de)(de)(de)心情。質:指蘊藏在(zai)里面的(de)(de)(de)本質。情質可(ke)保:意謂沒有喪失原來(lai)的(de)(de)(de)清白。
居蔽(bi):很(hen)偏僻的(de)地方。一說(shuo)被逐在野(ye)。聞(wen):聲聞(wen),即聲名(ming)。章:同“彰(zhang)”,明。
薜(bì)荔(lì):莖蔓植物。理:使者。
憚(dàn):害怕,這里可(ke)解作不(bu)愿意。舉趾:提起腳步。緣:循也。緣木:爬(pa)樹。
因:憑借。芙蓉:荷(he)花。
褰(qian)(qian)(qiān)裳:提起衣服。褰(qian)(qian),撩起,揭起。濡(rú):沾濕。
登(deng)高:意指委屈(qu)自己(ji)、遷就(jiu)別(bie)人。一說喻攀(pan)附權貴(gui)。說(yuè):同“悅”,歡喜。
入下:同流合污(wu),喻降格變節。
朕(zhèn):我。形(xing):指形(xing)于外(wai)的一個人的作風。一說身形(xing)。不服:不習慣(guan)的意(yi)思。
然:乃,就,便(bian)。容與:徘徊不前的樣子。狐疑:猶(you)豫。
廣遂(sui):猶言(yan)多方(fang)以求(qiu)實現。前(qian)畫(hua):指(zhi)前(qian)面所說任(ren)用賢才(cai),發憤(fen)圖強的策劃。一說往日理(li)想。
處幽:指遷謫遠行(xing),與(yu)前“居蔽”相應。一說(shuo)居住幽僻(pi)之地。罷(pí):同(tong)“疲”,疲倦(juan),完、盡的意(yi)思。
及(ji):趁著,趕上。白日未(wei)暮:象(xiang)征(zheng)國事尚有(you)可為,與前“白日出之悠(you)悠(you)”相應。
煢(qióng)煢:孤單的樣(yang)子(zi)。
故:舊跡,故事(shi)。思彭(peng)(peng)咸之故:指彭(peng)(peng)咸諫君不聽(ting)而自(zi)殺的故事(shi)。王(wang)逸《楚(chu)辭章(zhang)句》:“彭(peng)(peng)咸,殷賢大(da)夫,諫其(qi)君不聽(ting),自(zi)投水(shui)而死。”
懷念(nian)著我(wo)心愛的(de)人呵,揩(kai)干眼淚而遠望。
沒人(ren)介(jie)紹(shao)而路又迢遙,有話卻無法成章。
我至誠一(yi)片而(er)(er)蒙冤,我進退兩難而(er)(er)不前。
愿每日陳述我的心思,心思沉頓(dun)而(er)難表現。
愿浮云為我捎信,云師卻不肯講情。
托鴻鳥(niao)為我傳書(shu),鴻高飛(fei)而不應命。
我難(nan)比帝嚳(ku)高辛(xin),能遇鳳凰而授卵(luan)。
要(yao)變(bian)節而隨(sui)流俗,我知(zhi)恥而有所不(bu)敢。
多年(nian)來我(wo)遭(zao)受摧殘,毫不減(jian)我(wo)心(xin)中的憤懣。
寧失(shi)意而長此(ci)終(zhong)身,我何(he)能(neng)如掌(zhang)之易反(fan)?
我明知正路(lu)(lu)難通(tong),但我不能(neng)不走正路(lu)(lu)。
盡管是車翻而馬(ma)倒,我依然(ran)望著前途(tu)。
我(wo)(wo)再把好馬轡上(shang),請造(zao)父為我(wo)(wo)執鞭。
慢(man)(man)慢(man)(man)地走吧,不必驅(qu)馳,讓我把光景留連(lian)。
指(zhi)著嶓冢山的(de)西邊,那漢水發(fa)源地點。
就走到日落(luo)昏黃,也莫嫌道(dao)途遙(yao)遠(yuan)。
我姑(gu)且等待(dai)明年,艷(yan)陽的春日綿綿。
我要放懷地歌唱,逍遙在江水夏(xia)水之(zhi)邊(bian)。
我(wo)攀摘灌木(mu)中的(de)苻蘺,我(wo)采集沙灘(tan)上的(de)卷施(shi)。
可惜我(wo)和古人不能同時,摘來香草我(wo)同誰賞(shang)識(shi)。
采取扁蓄(xu)與同蔬菜,盡可(ke)以紐(niu)成(cheng)環佩(pei)。
也未嘗不好(hao)看一時,終萎謝(xie)而(er)遭(zao)毀敗。
我(wo)姑且快樂(le)逍(xiao)遙(yao),觀賞南方(fang)人的(de)異態。
只求我心中快活(huo),把憤(fen)懣置諸度外(wai)。
芳香與污(wu)穢(hui)雜(za)混(hun)一起呵,芳花終會(hui)卓然自(zi)現。
馥郁的芳香(xiang)必然遠揚,內部充(chong)實外表自有輝光。
只要(yao)真誠的素質長保不(bu)亡,聲名(ming)會(hui)突破(po)一切的阻障(zhang)。
想(xiang)請薜(bi)荔(li)替我說合,又怕走路去攀樹子。
想采荷花替我媒介(jie),又怕涉(she)水濕了裙子。
登(deng)高吧,我不高興,下水吧,我也不能。
固然是我(wo)的手足不慣,我(wo)猶豫(yu)而心(xin)不能(neng)定。
完全依照著舊貫(guan),我始終不肯改變(bian)。
命該受難我也不管,趁(chen)著(zhu)這日子還(huan)未過完(wan)。
一個人孤單地走向南邊,只想追求彭咸的典范。
此(ci)詩當(dang)為屈原于(yu)江(jiang)(jiang)南(nan)放(fang)(fang)逐途中(zhong)所作,其(qi)創作時(shi)(shi)間尚無定論,主要有兩種說(shuo)法(fa)。一(yi)種說(shuo)法(fa)是創作于(yu)楚懷王(wang)時(shi)(shi)期屈原被(bei)(bei)流(liu)放(fang)(fang)于(yu)漢北之(zhi)(zhi)時(shi)(shi)。如王(wang)逸《楚辭(ci)章(zhang)句(ju)》釋美(mei)人為楚懷王(wang),舊注多隨之(zhi)(zhi)。林云銘《楚辭(ci)燈》說(shuo):“茲以其(qi)文考(kao)之(zhi)(zhi),如《惜誦》乃懷王(wang)見疏(shu)之(zhi)(zhi)后(hou),又進(jin)言得罪(zui),然(ran)亦未放(fang)(fang)。次《思美(mei)人》《抽思》,乃進(jin)言得罪(zui)后(hou),懷王(wang)置之(zhi)(zhi)于(yu)外。其(qi)稱(cheng)造(zao)都為南(nan)行,稱(cheng)朝臣為南(nan)人,置在(zai)漢北無疑(yi)。”另一(yi)種說(shuo)法(fa)則認為此(ci)詩當(dang)作于(yu)楚頃(qing)襄(xiang)(xiang)王(wang)時(shi)(shi)期屈原被(bei)(bei)放(fang)(fang)逐于(yu)江(jiang)(jiang)南(nan)之(zhi)(zhi)時(shi)(shi)。如湯漳平(ping)楚辭(ci)譯著本將此(ci)詩中(zhong)的(de)“江(jiang)(jiang)夏(xia)”注釋為“長江(jiang)(jiang)和夏(xia)水(shui)”,而此(ci)地屬(shu)于(yu)屈原在(zai)楚頃(qing)襄(xiang)(xiang)王(wang)時(shi)(shi)期被(bei)(bei)流(liu)放(fang)(fang)的(de)江(jiang)(jiang)南(nan)地區。
屈(qu)原(yuan),戰國末(mo)期(qi)楚(chu)國愛國詩人。名(ming)平,字(zi)原(yuan)。又自云名(ming)正則(ze),字(zi)靈均。出(chu)身楚(chu)國貴族。初輔佐懷王,做(zuo)過左(zuo)徒、三閭大夫。學(xue)識淵博,主(zhu)張(zhang)彰(zhang)明法度,舉(ju)賢(xian)授(shou)能,東聯(lian)齊國,西(xi)抗強秦。后(hou)遭讒害而(er)去職。頃襄王時被(bei)放逐(zhu),長期(qi)流浪沅湘流域。后(hou)因楚(chu)國的政(zheng)治(zhi)(zhi)更(geng)加腐敗,郢都也為秦兵(bing)攻破,他既無(wu)力挽救(jiu)楚(chu)國的危亡,又深(shen)感政(zheng)治(zhi)(zhi)理想無(wu)法實現,遂(sui)投(tou)汨羅江而(er)亡。其傳世(shi)作(zuo)品保存在劉向輯集(ji)的《楚(chu)辭(ci)》中,主(zhu)要(yao)有《離(li)騷(sao)》《九章》《天問》《九歌》等(deng)。
此詩表(biao)述的(de)心愿為思國、思鄉和美政理想一定(ding)要實現,希望君主不(bu)重蹈(dao)歷史覆(fu)轍,努力振興楚(chu)國。其最(zui)大的(de)特點即是“依詩取(qu)興,引類譬(pi)喻(yu)”(王(wang)逸《楚(chu)辭(ci)章句(ju)·離(li)騷(sao)(sao)解(jie)題》),如(ru)同(tong)《離(li)騷(sao)(sao)》一樣(yang),詩中處處都(dou)體(ti)現出“香草以(yi)配(pei)忠(zhong)貞,惡禽臭物以(yi)比讒(chan)佞。靈脩(xiu)美人以(yi)媲于君,宓妃佚女(nv)以(yi)譬(pi)賢臣”(王(wang)逸《楚(chu)辭(ci)章句(ju)·離(li)騷(sao)(sao)解(jie)題》)的(de)鮮明特色。
首先,詩(shi)題“思美(mei)人(ren)”即是(shi)“靈(ling)脩美(mei)人(ren)以(yi)(yi)媲(pi)于君(jun)(jun)(jun)(jun)”的(de)體現;香(xiang)草美(mei)人(ren)皆是(shi)作者心目(mu)中的(de)理(li)想(xiang)(xiang)化象(xiang)征(zheng)者,“美(mei)人(ren)”在詩(shi)中并非(fei)指一般(ban)意(yi)義上的(de)美(mei)女(nv),而(er)(er)是(shi)指楚國君(jun)(jun)(jun)(jun)主(zhu)(zhu)(至于是(shi)哪(na)位(wei)君(jun)(jun)(jun)(jun)主(zhu)(zhu)——懷王抑或頃襄王,歷來有爭(zheng)議)。屈(qu)原撰寫此(ci)詩(shi)的(de)目(mu)的(de),就是(shi)試圖以(yi)(yi)思女(nv)形(xing)式,寄托(tuo)自己對(dui)君(jun)(jun)(jun)(jun)主(zhu)(zhu)的(de)希冀和思念(nian),以(yi)(yi)求得到君(jun)(jun)(jun)(jun)主(zhu)(zhu)的(de)信(xin)賴而(er)(er)實現理(li)想(xiang)(xiang)目(mu)標。詩(shi)一開篇即陳(chen)述(shu)了詩(shi)人(ren)思女(nv)的(de)行(xing)為(wei)——“攬(lan)涕”“佇眙”,感情真摯(zhi)而(er)(er)又熾烈。然(ran)而(er)(er)由于客觀條(tiao)件的(de)拘牽(qian)——無(wu)(wu)良媒,致使他“志沉菀而(er)(er)莫達”,一再(zai)申言(yan)也無(wu)(wu)濟(ji)于事。不過,詩(shi)人(ren)并不因此(ci)而(er)(er)完(wan)全喪失信(xin)心,他仍竭盡全力(li)地努力(li)追求:“寧隱閔(min)而(er)(er)壽考兮(xi)(xi),何變易(yi)之(zhi)可(ke)為(wei)。”“知(zhi)前轍之(zhi)不遂(sui)兮(xi)(xi),未(wei)(wei)改(gai)此(ci)度。”“廣遂(sui)前畫(hua)兮(xi)(xi),未(wei)(wei)改(gai)此(ci)度也。”直至詩(shi)篇之(zhi)末(mo),詩(shi)人(ren)明知(zhi)自己已(yi)實在無(wu)(wu)能為(wei)力(li)了,卻仍不改(gai)“度”——努力(li)的(de)行(xing)為(wei)不得已(yi)作罷,而(er)(er)節操(cao)卻始終不易(yi)。
詩(shi)篇在(zai)寫(xie)美(mei)人(ren)(ren)的同時(shi),也寫(xie)到(dao)了(le)(le)香花美(mei)草(cao),它(ta)們均一一“以(yi)(yi)(yi)配忠貞”:沿江夏行進時(shi),詩(shi)人(ren)(ren)“擥芳(fang)(fang)茝(chai)”“搴宿莽”“解扁(bian)薄與(yu)(yu)雜菜(cai)”,這里的“芳(fang)(fang)茝(chai)”“宿莽”“扁(bian)薄”“雜菜(cai)”,均非實指植物,而(er)(er)是(shi)用(yong)(yong)以(yi)(yi)(yi)喻指才能(neng),詩(shi)人(ren)(ren)一路采摘(zhai)、佩(pei)飾它(ta)們,乃(nai)是(shi)為(wei)(wei)自己為(wei)(wei)國效(xiao)力時(shi)作(zuo)準備(bei)。遺憾(han)的是(shi)美(mei)人(ren)(ren)——君主并不賞識,致使詩(shi)人(ren)(ren)只得(de)發出“吾誰(shui)與(yu)(yu)玩此芳(fang)(fang)草(cao)”的慨嘆。這還不夠,詩(shi)人(ren)(ren)更(geng)以(yi)(yi)(yi)芳(fang)(fang)草(cao)自譬,說芳(fang)(fang)草(cao)與(yu)(yu)污(wu)穢雜糅,作(zuo)為(wei)(wei)芳(fang)(fang)草(cao),終能(neng)卓然自現,而(er)(er)決(jue)不會為(wei)(wei)污(wu)穢所(suo)沒;又(you)(you)將芳(fang)(fang)草(cao)比(bi)作(zuo)媒(mei)人(ren)(ren),“令薜荔以(yi)(yi)(yi)為(wei)(wei)理”“因芙(fu)蓉而(er)(er)為(wei)(wei)媒(mei)”,欲通過(guo)這些媒(mei)人(ren)(ren)而(er)(er)向美(mei)人(ren)(ren)求愛,但又(you)(you)缺(que)乏勇氣。美(mei)人(ren)(ren)、鮮(xian)花、香草(cao),在(zai)詩(shi)篇中都(dou)一一成了(le)(le)作(zuo)者心(xin)目中的理想化象征者,它(ta)們在(zai)表現詩(shi)人(ren)(ren)本身的氣質形(xing)象及體現詩(shi)篇的主旨方面起了(le)(le)極好(hao)的烘托作(zuo)用(yong)(yong)。
超越時間與(yu)(yu)空間的局限,大(da)膽地將(jiang)地上與(yu)(yu)天國、人(ren)(ren)間與(yu)(yu)仙境(jing)、歷(li)(li)史(shi)(shi)與(yu)(yu)現(xian)(xian)實(shi)等(deng)有機地融(rong)合(he)一體,讓現(xian)(xian)實(shi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、歷(li)(li)史(shi)(shi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、神(shen)話(hua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交(jiao)織一起,從而形成濃烈(lie)的浪(lang)漫奇特風格,是此篇(pian)又一突(tu)出(chu)的藝(yi)術手法。詩人(ren)(ren)在求美(mei)人(ren)(ren)未成后(hou),思緒(xu)難以自(zi)抑,情感(gan)受到(dao)挫傷,此時,處于現(xian)(xian)實(shi)困(kun)境(jing)的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突(tu)然想到(dao)了(le)神(shen)話(hua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、歷(li)(li)史(shi)(shi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——“愿寄言于浮云兮,遇豐隆而不將(jiang)”,“高(gao)辛之靈盛兮,遭玄鳥而致詒”,“勒(le)騏驥而更(geng)駕兮,造父為(wei)我操(cao)之”。這些神(shen)話(hua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與(yu)(yu)歷(li)(li)史(shi)(shi)人(ren)(ren)物(wu)(wu)(wu)的闖入(ru),大(da)大(da)豐富了(le)詩章的藝(yi)術內涵,顯示了(le)詩人(ren)(ren)超常(chang)的藝(yi)術想像力;正由于此,此詩才(cai)更(geng)顯出(chu)想像奇特、神(shen)思飛揚(yang)的特點(dian),表(biao)現(xian)(xian)出(chu)與(yu)(yu)《九章》其他詩篇(pian)有所不同的風格與(yu)(yu)色彩。
宋代洪興祖《楚辭補注(zhu)》:“此章言(yan)己思念其君,不(bu)能自(zi)達,然反觀初志,不(bu)可(ke)變易,益自(zi)修飭,死而(er)后已也。”
明代黃文煥(huan)《楚辭(ci)聽直》:“‘陷滯不(bu)(bu)(bu)發(fa)’‘沉菀莫達’‘揚(yang)(yang)厥憑而不(bu)(bu)(bu)竢’‘滿內外(wai)揚(yang)(yang)’,是(shi)通篇立意(yi)大呼(hu)應處(chu)。‘前(qian)轍(che)(che)不(bu)(bu)(bu)遂(sui)(sui)(sui),未(wei)改此度(du)’,‘廣遂(sui)(sui)(sui)前(qian)畫,未(wei)改此度(du)’,又一立意(yi)大呼(hu)應處(chu)。皆以后(hou)段承前(qian)段,翻案出奇。善揚(yang)(yang)則不(bu)(bu)(bu)患于不(bu)(bu)(bu)發(fa)莫達矣(yi),世(shi)自抑我(wo)之(zhi)(zhi)(zhi)(zhi)遇,我(wo)自揚(yang)(yang)我(wo)之(zhi)(zhi)(zhi)(zhi)芳。有畫之(zhi)(zhi)(zhi)(zhi)廣遂(sui)(sui)(sui),則不(bu)(bu)(bu)患轍(che)(che)之(zhi)(zhi)(zhi)(zhi)不(bu)(bu)(bu)遂(sui)(sui)(sui)矣(yi),世(shi)自抑我(wo)之(zhi)(zhi)(zhi)(zhi)轍(che)(che),我(wo)自伸我(wo)之(zhi)(zhi)(zhi)(zhi)畫,故曰(yue):‘情(qing)質可保,居蔽聞(wen)章(zhang)。’居蔽即所(suo)謂陷滯沉菀,轍(che)(che)之(zhi)(zhi)(zhi)(zhi)不(bu)(bu)(bu)遂(sui)(sui)(sui)也;可保聞(wen)章(zhang),即所(suo)謂揚(yang)(yang)憑遠揚(yang)(yang),畫之(zhi)(zhi)(zhi)(zhi)廣遂(sui)(sui)(sui)也。文心(xin)一線到底,最(zui)為清澈。”